何以如家般安居于世——黑格尔伦理政治哲学研究

第 1 章 黑格尔与古代生活方式

对于本文开篇伊始抛出的那个问题——探寻“人类自身在世界中的安身立命之本”，即追问人应以何种方式生活于世，即如何处理人与世界或个体与共同体之间的关系问题，每位哲学家的回答都是不一样的。因为每个人作为时代的产儿都活跃在自己的时代之中，他所捕捉到的也都是他那时代中人与世界、个体与共同体的相互关系。以这一问题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哲学，作为哲学家头脑中的理论也是这样，它是“被把握在思想中的它的时代”，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包括文学也应该如此，它们都体现了那个时代，只是方式不同而已。“就像索福克勒斯，我是一个‘雅典人’，雅典娜众多孩子中的一个；我能够通过将很久以前的底比斯神话戏剧化来表述我的境况的真理。..。..确切地说，我的伦理实体就是希腊人的伦理实体。我的真实身份就是一个希腊人；希腊教化世界就是我的真实自我。”

1.1 古代道德政治共同体：正义地生活

1.1.1 正义：出于实体性天性的“安分守己”

古代希腊生活构成了经典伦理学与政治学研究的集大成者——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思想的核心内容，希腊的时代精神就是他们头脑中思考的哲学理论。没有哪一种政治哲学能够脱离它的时代背景，每一个哲学理念本身都现实地属于那个时代，即使它还没有达到实存也好。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在雅典度过了他们的大半生，雅典的情况他们是自然地观察到的，他们的哲学自然也是关于希腊并为了希腊的。这样的他们都曾追问过一个问题，同时也是古典希腊哲学传统所关心的基本问题：人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

虽然亚里士多德并不认同柏拉图式城邦生活对一致性的过度追求，但两者据以回答这一问题的根据却是一致的，即一种正义或者公正（Dikaiosune）的城邦生活。“正确的政体会以单纯的正义原则为依据。”“公正是为政的准绳。..。..是一个政治共同体秩序的基础。”亚里士多德认为只有在这样的城邦之中，公民才不仅仅以生活为目的，而且还追求着优良的、美好的生活。同样，“在柏拉图看来，这种构成人之为公民的德性就是正义。..。..它也必然是普遍的。它能够同一于任何特殊主体，并且于其中实现的主体特殊性对于它来说是偶然的；也就是说，主体性元素被从它的本质之中驱逐了出去”。纵然柏拉图没有明确地提出这一问题，但其《理想国》的主要论题即是正义。

1.2 实体性伦理生活之美与美的衰颓

1.2.1 自我意识与伦理实体的直接同一之美

经典伦理学所推崇的同时也是希腊公民现实的生活原则——“正义地生活”原则，即是一种实体性伦理生活方式。因为，正义本身的力量来自于以城邦习俗礼教与法律规范为内容的伦理实体，后者能够以一种神所不知、人所不见的方式发挥作用。“柏拉图的理想国。..。..本质上也无非是对希腊伦理的本性的解释。”

伦理指的是一种“活的善，这活的善在自我意识中具有它的知识和意志，通过自我意识的行动而达到它的现实性；另一方面自我意识在伦理性的存在中具有它的绝对基础和起推动作用的目的”。实体则指一种自立自释的自在物，它不但不赖于任何他物，反而通常为他物或个体所依赖。它通过在自身内设定差别具体化自身，于是就有了固定内容，这一差别与内容就是自在自为地存在的规章制度。因此我们说伦理实体的内容就是共同体的公共法律与礼俗伦常，它于其中述说着自己的普遍性语言，对一切思维与心灵都真实有效。不过伦理实体作为一种理念，一种精神，它也是通过自身各个环节的自我实现运动。